那葫芦是个炼化用的宝器,吸入魇魔的元神后,瓶身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,正是开始运作了。
聂臻知道竹遥的性子,也不和他争辩,而是径直走向床前。
这一番动静过后,殷缺仍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。
竹遥见聂臻不理他,哼了一声,目光也随着其看向床上的人。
“这……”,待看清了殷缺的面容,竹遥瞬间瞪大双眼,惊呼道:“……这也太像了!”
聂臻条件反射般动作顿了顿。
竹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的神情,他的瞳孔放大,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,喃喃道:“他是……他是……之冉的儿子?”
聂臻听他提起这个名字,像是不能承受一般,捏紧了拳头,道:
“是”
竹遥猛地退后一步。
掐指一算,竟然已过去二十余年了……
那尘封的回忆,太过遥远,他以为自己应是记不清了。可乍一看到这张面容,那些记忆又瞬间死灰复燃般,涌上心头。
竹遥摇摇头,脸上的神情不知是哭是笑。
当年,竹遥是公良渊座下的右护法,褚之冉是天墟堂堂主。
魔域之门被封印后,公良渊座下以左右护法为首的两派,争得水火不容。
左护法玄冥主战,右护法竹遥主和。
竹遥和褚之冉自小一起长大,志趣相投,说是情同手足也不为过。以他对褚之冉的了解,怎么也没想到,这一次,褚之冉竟然没有与他站在一边。
他们因为此事吵了不知有多少次,每次都不欢而散。当时的竹遥性子轻狂,冲动易怒,因为不能忍受好友的背叛,说了许多刺人的重话,几乎要与褚之冉割袍断义。
但最后,褚之冉还是坚持自己的打算,决定带身怀六甲的萱鸾,一同随玄冥留在中原。
二人因此彻底翻脸,冷战了十数天。
最后,是褚之冉先低头,在临走前,主动过来想见他一面。但竹遥心中有气,不想就此与他和好,还是冷漠地将其拒之门外。
他那时想,褚之冉这个混蛋,竟然相信玄冥那个老乌龟的说辞,等他出去吃点亏长长记性,就知道我才是对的了。
万万没想到,几个月后传来消息,褚之冉在中原大肆杀害各门派修士,杀孽太重,最终自噬身亡。
竹遥刚开始不肯相信,褚之冉怎么会死。就算是为了萱鸾和孩子,他也不该就这么轻易死了。
但褚之冉的心灯,灭了。
他那时有多么后悔,几乎要恨死自己。
其实他早就不气了,只是死要面子,不肯低头。
结果,他连褚之冉离开前的最后一面,都没有去见。
他最好的兄弟。
他们发过誓,要做一辈子的兄弟。
之冉说过……等他的孩子生下来,就认他做干爹。
……
他真的该死。
这件事对竹遥的打击之大,几乎让他一蹶不振。后来公良渊渡劫失败死后,他彻底没了牵挂,就自请辞去,孤身离开了天域。
已经有多久,没再想起这些过去。竹遥眼中晶莹闪烁,他粗暴地撤开酒壶,灌了自己一口酒,只有这火辣的灼烧感才能压下心底伤感的情绪。
“哈,没想到这魇魔的元神,下酒正香!”
竹遥啧啧感叹几声,又蓦地无声沉默下去。他的双眼寻梭,几乎钉在了殷缺的脸上,好似要贪婪地戳出一个洞。
聂臻坐在床边,探查了一番殷缺的魂魄,发现仍完好无缺的在体内。他松了一口气,才发觉自己的左手竟有些微微颤抖。
聂臻垂下手,掩饰下自己被影响到的
思绪,问道:“你可知他这是怎么了?”
竹遥没了打趣的心思,低沉着声音,直言道:
“他入了魇魔织的梦境,被困住了。”
“他叫什么名字?”
“要怎么救他?”
两人几乎同时发问。
“阙吟”,聂臻回答道
“他为何不姓褚?”,竹遥又问。
聂臻回头看了竹遥一眼,看出他心情不佳,知道其大约想起了当年的事,因而破天荒耐着性子回复道:
“他出生后,流落在中原,被人收养长大”
“不姓褚也挺好的,我从前就觉得这姓不大好听”
……
竹遥莫名觉得聂臻的眼神有点冷,讪讪道:“哦!你刚刚问我怎么救他是吧,其实很简单——”
竹遥活了几百岁,再加上多年来四处游历,见多识广,号称通晓百家之术,魇魔的术法也自然不在话下。
“只需要尽快把他从梦中唤醒,就不会损伤魂魄。
你看到他手腕上的那根线了吗?执住另一端,你就可以进入他的梦中。
一般说来,只要帮他想起现实的一切,虚假的梦境自然就会坍塌了。”
“明白”,聂臻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