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尘暴是沙漠的神明,绝对的力量。它经过之后,世界一片死寂。
死去的生物埋在沙底,还活着的则安静蜷缩,舔舐伤口,试图从可怖的灾难中恢复。
但d不能停下来休息,至少现在不行。
为了牠的人类,还有那些用信息素发出哀鸣的、幼小的卵。
牠将n放在安全的地方,撑着疲惫的身体,在烈日下四处搜寻。牠的人类需要安全、有食物的地方。
鲜有生物适于烈日下行动,更何况虫族的体温一向随外界变化。没多久,过强的阳光便使牠晕眩,血液几乎沸腾。
全身疼痛的神经,都在朝牠发出强烈的警讯:再不躲起来,你会死。
可是牠不能。或者说,牠不愿意。
良久之后,牠嗅到了一点草木折断的气味,湿润的味道,水分和生命的象征。
牠激动得几乎跌倒,勉强用爬的过去,摸到一株巨大的、被沙尘暴吹折的仙人掌。牠摸索到断口,小心的吃了一点,勉强回复少许体力,便开始在旁边挖洞。
这株仙人掌还活着时远比人高,因为沙尘暴的缘故,横倒在地,像一株被折断的树。
d很幸运,仙人掌在这里十分难得,它们本身就是水源,沙漠生物的倚仗。
牠挖了个特别深的沙洞,快速、谨慎的将四面压平整,让牠的人类到里面躺着。
接着,牠用仙人掌的刺围住四周,又在周遭和仙人掌上用信息素做记号,防止其他生物进来。
幼虫和母体相当脆弱,一般来说,应该在巢穴中生产,但他们失去家园,又来不及到达古老的虫巢,牠只能尽其所能。
这时,n早已满身冷汗。他的肚子似乎不是自己的,被大堆的卵占据,痛得像被多颗子弹同时射穿身体。牠们不顾母体的疼痛,纷纷喧闹推挤,想出来看外面的世界。
一般人类如果承载这么多卵,在怀孕过程中早就死去,更何况面对此刻非同一般的剧烈痛楚,即使活活痛死,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。
n不是一般人,他习惯忽视疼痛。一个人被留在沙漠,等待d回来时,n仍凭着意志保持清醒,注意周遭危险。
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疼。
看到d拖着身体回来时,他无意识的松了一口气。
他没有被抛弃。
而这种依赖某人的念头,似乎让他变得脆弱。他突然觉得非常疼,在被d抱入沙洞后,疼痛尤其强烈。
n紧紧摀住肚子,痛得蜷缩身体,发出压抑的呻吟。他咬牙忍住,直到嘴角溢出鲜血。
从幼年开始,他已经很多年没露出这种脆弱的样子。即使被凌虐或濒死,他都没有这样过。
但这次和以往不同,他的身边还有d在,会为他感到难受的奇怪生物。
他已经下意识地,能在d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。
可是,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变弱。相反,他或许变得更加强悍。为了d,和肚子中许多小小的、有着宝石之眼的小混蛋。
以前的n会更轻易舍弃生命,但现在,无论如何,他会活到这些小混蛋爬出来。
d紧抱住n。牠知道自己的身体很虚弱,却又毫不犹豫地割开伤口,将自己过热的血液喂入n的口中。对方无法吞咽,牠就含着自己的鲜血,撬开对方紧咬的牙关,一口一口贴着唇喂。
在沙漠之下,黑暗的沙洞中,六足的虫抱着人类青年,以最亲密的姿势,一点点喂入自己的生命,景象怪诞而动人。
n的舌头在刚才的挣扎中也流血了,人类和虫族的鲜血在口中交融,蓝色和红色混合,散发出奇异而温和的气味。大量安抚的信息素弥漫狭窄的沙洞,n终于稍微镇定下来。
感受到n的反应,d无声地松了一口气。双唇分开,牠摸了下n的头发,将对方的衣服脱干净,摸上他突起的肚子。
人类的腹部,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在动。隔着薄薄一层肚皮,卵们喧闹推挤,随着本能,和d的按压引导下,开始下移。
沉重的疼痛击来,像被铁锤狠狠殴打下腹。突如其来的疼痛,让n一时视线模糊,一口咬住d的胸口,内部就是柔软的神经节和血管,相当于人类的心脏,生命的枢纽。
d抽了一口气,但没有动,任自己最脆弱处的血涌入对方口中。
如果死去,d希望自己的血肉成为对方的养分。d和n提过,尽管对方似乎不懂,牠也不在乎。
这无所谓。反正无论对方明不明白,牠都会这么做。
但无论如何,孩子应该先出来,不然两边都会死去。牠果断压上对方腿跟,将人类蜷缩的身体打开。
被操过许多次的私处已不复一开始紧缩的模样,红肿柔软,随时可以敞开任对方插入。现在受信息素影响,更是自动张开一道肉红小口。
d毫不犹豫地,将中肢前端戳入穴中,没抽插几次,便带出一堆湿淋淋的透明黏液,弄得股间一片黏呼,洞中满是熟透甘甜的气味。
这代表卵巢成
熟,可以生了。
d更频繁强硬的戳弄那地方,同时揉压n的腹部。
身材健美的青年被他的虫族压着,双腿大张,私处被反复抽插,因疼痛而不断喘气,蜜色肌肤上满是汗水。
膝盖被弯折到胸口,张缩不停的肉洞一览无遗,滴着透明汁水,这是最容易生产的姿势。
在挤压用力下,穴口鼓动不已,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。
没过多久,一个小小的东西从穴中钻出,先是头,接着是身体。
第一个孩子率先爬了出来。
牠只有乒乓球大,复眼还附着一层灰膜,无法视物。身上挂着破碎的透明卵壳,从头到尾黏答答湿呼呼的,模样十分弱小。
终于接触到外界的空气,六只小脚笨拙的乱爬,好不容易挣扎到全身钻出,便“啪”的一声从股缝一路滑落掉到沙上。
“坏爸爸”忙着顾其他还没出来的手足,和牠的伴侣,“妈妈”则因为角度关系,根本没看见。
没人帮忙,小家伙翻不过身来,六脚朝天无助地挥动,完全没有刚才在腹中胡闹的样子,看着又蠢又可怜。
但牠不会孤单太久。
第二只、第三只,牠的手足很快掉到牠身上,跌成一团。
十八、
随着“啪答”声响,越来越多小崽子掉到地上。
一只、两只……随着生产不停持续,十九只小鬼头挤成一堆。
牠们第一次呼吸到外界的空气,好奇且急切地挥动稚拙的脚,想探索这个世界。
但牠们出生太早,还无法熟练的控制自己的身体,结果就是和手足们缠成一团,身上沾满沙,像一团傻呼呼的小沙球,滚来滚去。
牠们的爸爸根本没管牠们,典型的有媳妇没孩子,只是着急的抱着自家人类。
--他看起来还是好痛。
--怎麽办?
人类肚子里的十九个卵已经全数出来,可是他的状况仍然不好。
经历剧痛、耗费大量气力的人类面色惨白,双眼紧闭,腹部随着呼吸剧烈起伏,下体因挤出过多孩子而撕裂流血,正“噗哧噗哧”排出剩余的卵壳和黏液。
虫族小心的伸入那处受伤的肉洞,将里头的东西掏出来。随着进出的动作,更多黏液淌了出来,沾到两人身上。
即使是“卵巢”,初次的生产,和因事故而在艰困环境下早产,都让他格外艰难,呼吸越来越弱。
d紧抱对方,额头贴着对方的额头,拼命思考该怎麽办。
--这种时候,最有用的,或许是……
牠咬开自己因反覆割开多次,而略有腐烂的伤口。牠丝毫不顾痛苦,咬掉自己腐烂的肉—牠不想让人类吃到不好的东西。然後,牠按着人类,让对方的唇贴在牠伤口上。
--快点,吃掉我。
可是,n拒绝了。即使d唇贴着唇想橇开他的口,硬灌入血液,n都咬着牙关不开口。
然後,n推开了牠。
d愣在原地。
--他不要我的血肉?
--他不要……我身体里的水吗?
对牠来说,向亲近的对象奉献出身体里的水,让对方吃掉自己,甚至因此而死,并不是什麽事。
如果不是因为n,牠在虫巢里,早已战斗而死。
对虫族来说,死去之後,灵魂依然寄宿在眼睛中,直到破碎消散,化为天地间的沙土和风。
所以死亡并不可怕。
但牠怕的是,自己即使奉献出一切,对方却不愿意接受,即使痛苦、虚弱。
这代表,自己从身体到灵魂,最彻底的被拒绝。
而且,对方可能会死。
这是最可怕的事。
十九、
--被拒绝了。
--不要,牠不要这样。
--如果,对方还是坚持的话……
d没什麽表情,尖锐的前肢微动。
就在此时。
n抬头看了一眼d,他不清楚d所思所想,但虫族看起来很不对劲。
他盯着对方流血溃烂的伤口。
n张开苍白的唇,d的动作因此犹豫一瞬。虫族以为人类要说话,或推开牠,但下一刻,n的唇却贴上牠的伤口。
尖锐的前肢一抖,最终软软放下。d的身体像过了电一般,无法抑止的颤抖。
--牠的人类,在舔食牠。
温热的唇舌舔舐,伤口又麻又痒。隔着薄薄一层皮肤,管状的心脏飞速跳动,血管随之鼓动,像要沸腾,喜悦尖锐的刺中他的胸口。
牠的人类在吃自己。
这个认知让d心跳加速,口乾舌燥。牠抱紧人类,让对方贴得更紧些。
--好喜欢他。
--好开心。
--想被他全部吃掉,一点不剩,变成他的养料,构成他温暖身体的一部分。
--还有……好想吃
掉他。
d忍不住低头,舔咬、吮吸人类薄薄的耳廓。人类没有动,但身体轻微的颤抖,抱起来很温暖。
d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对方的时候。
当时,牠隐身在黑暗的沙洞中,遥望着身形挺拔的人类,两边隔着无数距离。人类一身黑衣,带着冰冷的武器,看起来强悍、冷静而警戒,周身如同筑着一道高墙。
而现在,同样是黑暗的沙洞中,他们肌肤紧贴,互相舔舐,几乎融为一体。
人类的皮肤是蜜色的,摸起来很舒服,凑近可以闻到温暖好闻的气味。在交缠中,他的体温升高,心跳加速,身体因抚摸而放松。
因为刚生产完,全身都是湿润的,包括下体。那里满是血和黏液,一摸上去就黏呼呼滑溜溜的。
--好香,比以前所有闻到的一切都还要香甜。
--想进入他,插坏他,吃掉他。
--可是不行。
d忍耐着强烈的情慾和食慾,脸几乎贴着n的肌肤,一寸寸认真检查对方身体。
首先是胸腹。贴着温热的皮肤,可以感觉底下的血管在跳动,而且越来越快。
这里没有受伤。
内脏是人类最重要的部位,没有因怀孕而损伤,牠理应感到安心,但同时,又有另一股无法控制的冲动缠绕住牠。
本能在脑中不停作响,驱使虫族用尖牙咬开薄薄的皮肉,亲吻里面柔软的内脏,牠得拼命抿唇,才能不让尖牙露出。
两种矛盾的想法交织,牠忍耐得不住颤抖。
新生的虫崽子不知发生什麽,跌跌撞撞的爬过来,想亲近n。d咬牙将牠们全部扔出去,塞在仙人掌的断口中。那里富含水分和养分,适合做为幼虫的摇篮。
幼虫发出不满的嗡嗡声,人类想爬出去看怎麽回事,却又被虫族拉回。虫族紧紧抱着牠的人类,唇继续一路向下,腰侧、指头……直到伤得最厉害的下体。
那里很湿。牠一口口舔吮,牠像要把人类全部吃下,又像在一寸寸确认人类是否受伤。
d的气息太过危险,n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强烈的警告,强到几乎头疼。
他经历过多次濒死,和命悬一线的状况。因此,他知道对现在的自己来说,危险的是什麽。
他确实很虚弱,但不会因寄生而死。光是经由呼吸时腹部的感觉,和转动肢体等简单的检查,他就明白自己身体受伤的状况。
如果好好休息,有足够养分,大概率会恢复--如果不是在死亡沙漠的话。
所以,面对眼前几乎失控的虫族,他忍耐住反击和逃走的冲动。
--如果对方要吃掉他,就吃掉吧。
--带着自己的生命,活下去,或死亡。
n想。
或许,对一个习惯性把自己当成武器或工具,挣扎生存的人而言,最真诚的誓言,就是躺着不动,任对方为所欲为,即使那代表伤害或死亡。
这种感情是什麽?或许不是世人所称呼的爱,因为它过於血腥、浓烈且疯狂,且不知有多少是先天的本能,多少是後天产生的情感。
但有时,先天、後天又怎麽能分得清。或者,分清楚又有什麽意义呢?
无论如何,对n和d来说,这是最接近 “爱”的东西了。
与此同时,西北方的天空,隐隐显现一线颜色。幼虫们像感应到什麽,纷纷转头往那个方向,发出细微的嗡鸣。
二十、
沙漠依然晴朗干燥,阳光亮得灼眼。一望无际的风景虽然明亮洁净,却一片沉寂,仔细看,反倒如同死后的世界。
而地底下,则是另外的景象。
沙洞中,阴暗潮湿,没有文明,并不美丽。但是,却有着……生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