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3)
“两小时后,我亲自来接你。”舒漠阳王者姿态的从容自信,被隔绝在重重闭合的铁门外,声音却仍回荡在这座诡异阴冷的地宫中。
“该死的,这是在拍武侠片还是恐怖电影?”言欢低声咒骂道,“居然会有人变态到把地下室建成这副模样。”
放眼望去,像是游乐场的迷宫,一面面连接起的巨大镜子隔出的通道,接缝处装点着壁灯,幽淡光亮在相对的镜子中映出一排,迷晃人眼。
言欢无知者无畏的向前走,到尽头拐弯处回头看见允落辰仍站在原地,不由皱眉道:“你还等什么?时间很充裕吗?”
允落辰慢慢晃着步子跟上来,懒散环顾四周自己跟言欢镜子里的无数虚影,笑道:“别白费力气了,这个八卦镜术阵本来是用做惩罚背叛‘旗帜’的人,镜壁每过十五分钟就会移动变化,不懂五行八卦推算的人,几个月也未必找得到出口,很多进来的人在饿死渴死之前就发疯了。”
“那是不懂的人,你呢?”
“所以坐下,等十五分钟看这块镜子怎么动吧。”允落辰摸了一把嘴边的血,在光洁镜面上留下一道暗红痕迹。
扶着镜壁缓缓坐下,允落辰面色赤红,胳膊支撑在曲起的膝盖上,手根按在额头上,喘息越发沉重。
“喂,该不是喝醉了吧?”用脚踢着地上没有还手能力的男人,言欢口气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,“不是很习惯整瓶灌威士忌吗?”
允落辰没抬头,颇为无奈闷声道:“舒漠阳的藏酒,浓度至少是普通伏特加的两倍。”
坐下时右手习惯性扶地,触痛了被开水灼燎的伤处,言欢不由低低呻吟了一声,没想到这会引起身旁醉得几近昏睡过去的男人的注意。
允落辰侧过脸,手撑到右边眉骨处,斜看过来,目光从他的脸移到手指上,表情一贯的调笑不正经,却似乎因为神智迷茫而平白多出温情和关切:
“对一生都重要的东西,就不知道好好保护吗?”左手抓过言欢右腕拉到眼前细细打量。
“这没什么重要。”言欢冷哼一声,动作粗鲁抽回手。
允落辰竟似乎有些心疼的啧声轻叹,过了一分钟左右又开口问道:“为什么要挑衅舒漠阳?我跟他之间根本就不关你什么事。”
“看不惯向来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的混蛋,到了别人面前腿软的像只病猫”,言欢撇嘴不屑道,“何况你本意就是利用我引他注意保护齐轩,我的行为应该让你惊喜交加吧?”
“你甘心被我利用?”
言欢神情复杂的沉默半晌,开口语气异常平静:“这样最好。”——保护齐轩就是保护了纪秋,能减轻些过去犯下的罪过,还有什么不满足?
允落辰头向后仰靠,懒懒笑道:“我以为你在嫉妒。”
嫉妒这个词像跟针,冷不丁扎进言欢脊骨中,腰身僵挺了一下,歪头看着允落辰半张嘴却说不出话,半天找回舌头,破口就骂:
“你他妈的喝高成这样?我看真不用白费力气了,你就等着被那个姓舒的杀人狂操上整晚吧。”
“我倒是无所谓。”允落辰闭了眼,神情淡漠疲倦。
言欢无意识咬咬牙,低声问道:“你跟那个姓舒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
表达疑惑的轻恩了一声,允落辰问道:“你几时也变这么八卦了?”
“人被困在这个劳什子八卦阵里,变八卦点有什么希奇的?”言欢有些刻意表现出随意和满不在乎,“在这里空等也没其他事可做,两个小时后死活都不知道,那个孟擎都知道死要让人死明白。”
“过多解释就像是在掩饰了”,允落辰睁眼,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笑盈盈望着言欢,“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——舒漠阳,是我剑术课和国学课的老师,那时我十四,他二十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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允落辰记得第一眼看见是背影,在秋天下午细雨迷蒙的凉爽,庭院落叶满地,年轻男人挥剑的轻灵姿态。
几乎每个男人都有仗剑天涯的侠客梦想,而眼前的人就活脱脱是从梦境里走出来一样,彻底打消了允落辰对学习剑术是暴力血腥的抵触念头。
“不能否认他很漂亮,骨子里透出股黑道人最喜欢的风情”,允落辰嘴角始终蓄着自嘲笑窝,“我不像帮里一群笨蛋,一见他就神魂颠倒,只是后来相处久了,比那群笨蛋更无可救药的迷恋他。”
舒漠阳教得很认真,手把手,贴在身后,只是这样更会让他年轻的学生心神不定。休息时两人会想兄弟一样嬉闹,比赛爬树,看谁坐到更高的地方。
两个喜欢高处的人,两个习惯于寂寞的人。
“落辰,没见你以前,就知道我们合得来”,舒漠阳喜欢用手,顺他的额头插进头发里,“我跟你的名字就很般配。”
“名字有什么重要?”少年撇撇嘴,不自然偏开头目光落在原处,“就算你叫猫三狗四,也是我最信任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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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欢伸手在允落辰发直出神的眼前晃荡:“同性恋外加师生恋,不拍成三级片真他妈可惜了。”
允落辰拨开捣蛋的猫爪,扣起中指狠狠弹在言欢脑门上:“不想听就算了。”
“横竖无聊到死”,言欢捂着脑袋呲牙冽嘴,“继续吧。”口气并不坚决,像是小孩对鬼故事,明知道听后心里遭罪还耐不住好奇。
只是言欢说不清楚,听允落辰的情史怎么会感到难过的有点想回避。
允落辰笑了笑,目光变得更淡,他的眼睛奇特,即使不聚焦,也显得锐亮如星。
“谁都看得出舒漠阳身世来历绝对不简单,但他不说就没有人能查得出,后来他主动告诉了我”,允落辰顿了一下,酒精熏得他脸如同残阳霞罩,“在我按耐不住年少冲动,第一次吻过他之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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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的行动往往直白大胆,凡事先行动后再三思,十七岁的允落辰在后来的几天几夜里始终想着舒漠阳被吻后的神情,盲目揣测那些惊诧和犹豫的涵义,以及嘴角若有若无的牵笑的真实。
舒漠阳不再回避他时,异常的平静坦然:“落辰,有两件事我要给你说。第一,是关于我的过去。”
在国境边界上的村落,终年动荡战乱,与现代文明和和平完全隔绝,舒漠阳出生时两个政府军就在交火,村人都是半兵半民,惯于用传统细长利剑,捕猎果腹和杀人自卫。村长老头曾笑说,舒漠阳是百年难遇的奇才,这不夸张,甚至可能再几百年下去,也不会在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战胜一干成年男人,名副其实的村中第一用剑高手。
“我遇到了几个散兵,他们说太久没有女人,要借我的身体发泄”,舒漠阳说到这里,看见少年的瞳孔急剧收缩,不由安抚梳插进他额顶的黑发里,淡淡笑道,“五个人,两把步枪,两把手枪,我用剑杀了四个,逃掉一个,因为胳膊跟右腿被打中,我没追上去。”
“我不敢回村,因为知道那个逃跑的散兵会纠集人马去村里”,舒漠阳仍笑着,却像是倔强的斗士在残酷刑罚中强作悠然,“的确被我料中了,只是我以为他们只会找我寻仇,十天后我回去,看见的是全村人,没有活口,手里握剑上身上都至少中了七枪,女人跟小孩,多是被强暴至死。”
“剑嬴不了枪,我知道”,舒漠阳神情冷绝,嘴角却扬得很高,“所以记下那群兵的编制,找到调兵配置的官员,请他派遣那正团的兵去做最前线的排雷,他们全部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首无存。我付出的代价,就是陪那个官员一个月,期间他可以把我当狗,也可以把我当女人……”
“老师!”允落辰猛然伸手抱住他,声音哽咽,力量却大到像要将他拦腰折断,“老师!老师!”少年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辞藻,亦不需要说,他的行动是最直接和真诚的答案。
被勒得有些痛,舒漠阳却不甚在意的吐了口气,下巴搭在允落辰肩上抬头看万里晴空,轻声说道:“第二件事,本来想等你成年再说,也要第一件事吓不跑你才能说。要是你愿意,我们就再多一层关系,除师生,兄弟,朋友之外的,更亲密的关系。”
少年用尽全力的点头,怕说服力不够,又开口一本正经道:“我愿意。”
舒漠阳失笑,刮他的脸:“又不是结婚典礼,你宣什么誓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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讲述停在这里,允落辰半晌不再做声,言欢不耐烦催促道:“怎么不说下去?”
“在等你嘲笑讥讽。”
言欢愣了一下,听见允落辰继续调笑:“你怎么会放过大好机会不挖苦我?”
“等到最后一起”,言欢示威性冷哼,“那样效果会更好。”
允落辰淡淡哦了一声,继续道:“没有比两情相悦更好的境况,所以事态只会变糟,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他,就像是毫无根据的认为他一定了解我。盲目前行时,就会摔得鼻青脸肿。”
“我大概是比很多人聪明那么一点,从小在帮里也无所事事,发现药剂化学反应,就像是一场奇妙绝伦的游戏,我沉迷其中,允天机自然乐见其成,也是因为我找出办法将毒品的精纯突破以往的限度,开始频繁遭到绑架跟暗杀,才会有舒漠阳来到我身边。只是我已经渐渐明白毒品是会把人变成什么样的东西了。”
言欢突然记起第一次见面,允落辰弹碎那颗迷幻药时眼中的杀气和恨意,本以为那是对自己的厌恶。
“小狸猫,你以为你的罪孽很深重?就因为伤害过雷纪秋一个人?你知道我制出的毒品,害死多少人?”允落辰笑了笑,垂头眼中仍闪亮,像是被刀锋划裂的碎光,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。”
“我要离开,但知道允天机不可能轻易答应,只能创造机会,我借口创建一套情报机构网,敷衍不再研毒的事情
,花了一年时间,掌握足够的把柄逼他让我离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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允落辰自懂事后,就再没叫过允天机爸爸,允天机也不在意,在他眼中人只分敌我,要么助他要么阻他。允落辰的母亲是帮派联姻的牺牲品,允落辰百岁宴,是允天机等待已久的机会,吞并合作伙伴,接收地盘人马,至于妻子一家,无人幸免。这些被尘土掩埋的血腥勾当,允落辰从地界情报网中无意中得到。
“你是铁了心要走?”允天机半躺在摇椅上,眯眼看着跟他骨血至亲的少年,心里盘算的却只有利益得失。
允落辰不说话,不说话,就是完全没有回转余地,比任何言语更坚决。
“规矩是离帮需离皮,落辰,你真准备挨那一百鞭?”
允落辰缓慢摇头,他看着面前的男人,自己身体里,只有一个细胞是他给的,但这就足以厌恶到想把自己剥皮拆骨。
允天机放声笑道:“是啊,你当然不想,你从小就最怕痛,什么事只要打你一巴掌,你也就乖乖听话了——”
允落辰截断对方得意的嘲弄,一字一字道:“你抽我两百下,我要带舒漠阳走。”
(14)
“以前我真很怕痛,几公分的口子都要吹半天,但经过那次以后——”允落辰冲言欢眨眨眼,“我就更怕了,那滋味实在是不好消受。”
生不如死,大概就是当时的写照,两百鞭,要不是动手的人多少顾及他的身份稍微留情,怕是绝对没命硬撑下来,皮开肉绽后是麻木,然后反出痛来,骨子里冷得哆嗦,肉上却像是始终被火灼烧。
十七岁的少年发了高烧,整晚迷迷糊糊神智不清,但他找不到舒漠阳,到处都找不到。
直到第二天下午,他醒时发现趴卧在床上,只是遍体鳞伤不管用什么姿势都会有伤处被压在身下,跟床单粘在一起,哪怕抬抬手指的微动,也有二次受刑的痛楚。
听到开门声,他挣扎起身:“老师?”
“别乱动”,舒漠阳按住他的肩,口气低沉除了疼惜外似乎更多是无奈,“怎么都不先跟我商量?”
“离开后再说也不晚。”少年有几分黑暗中看见曙光的雀跃。
“那要他愿意才行”,允天机出现得突兀,就在少年面前将手按到舒漠阳腰上揉捏,“我已经收了小舒做干儿子,也不妨实话告诉你,昨晚他一直在我那里。”
少年霍然抬头,他笼罩在阴影里,看不清舒漠阳的表情。
“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”,允天机充斥报复的快感,“我没有强迫他,是他自己要留下。”
“旗主,让我跟他说吧。”舒漠阳低声请求道,卑微里透出暧昧。
允天机在时,允落辰感到喘不过气的压抑,可现在只剩下他跟舒漠阳两个人,境况反而更糟。要面对的已不是倾心的恋人,是一个背叛的事实。
“落辰,你唯一的缺点,就是太天真,把什么都理想化。”舒漠阳终于打破长时间的沉默。
允落辰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审视目光紧紧盯着舒漠阳,像是从来没见过他,又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深深记住,开口说话时却是异常平静:
“老师,你选择在一起的人是我,还是‘旗帜’的继承人?”
“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”,极轻柔的,手指抚过允落辰的伤处,“以后你会明白我的选择,剑赢不了枪,枪赢不了权利,只有掌握力量才能保护自己珍爱的人。”
少年默然点点头。
舒漠阳像往常一样将手插进他头发里:“你现在要走,就走吧,等到时机成熟,我会接你回来。”
允落辰的眼睛闪了几下,变得润湿,光泽渐渐恒定,微张了嘴唇,轻声道:“再见了,老师。”
再见的意思,未必期待重逢,有时是再也不见,即使没那么矫情做作,最起码,也是决不回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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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这辈子做过最傻的事,就是没提前去问一声”,允落辰食指敲打着脑门,低声笑道,“早知道,也不用多挨那一百下,很疼的啊。”
言欢默然不语,只是他知道,允落辰那时最疼的必然不是身躯,能结疤留痕的伤都疼不到哪里去,痛到极至,是叫人哭不出来,就只有笑了。
“允落辰——”言欢不知道说什么好,尴尬咳了一声,清清嗓子。
“该不会是开始同情我了吧?”允落辰仍是不变的嘲弄,“十五分钟的说辞,就足够打动你?”
“应该早过了十五分钟。”言欢环视四周,似乎才想起身处何地,以及什么才是当务之急。
“舒漠阳肯跟我打赌,是因为他有十足把握”,允落辰的话突兀,让言欢迷惑不解的皱紧眉头,“要推算生门需要先确定八个阵位,就至少需要看阵型变化八次。”
言欢听懂了,眉头却蹙得更深:“一刻钟一次,那八次就要两个小时。”
允落辰笑着补充道:“再加上计算和走路的时间,即使不出任何差错,没有五个钟头,就算是舒漠阳本人也脱不了身。”
言欢定定瞪着允落辰片刻,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,浑身肌肉松弛下来仰头倚靠着镜壁,一派在滨海沙滩上无所事事享受日光浴的自得模样。
“怎么突然这么悠闲了?”
言欢眼也不睁,嘲讽应答:“也不是刚认识你允大少爷了,总不能每次都让你耍得团团转,看你这副德行,早就有了应对办法,用得着我庸人自扰干着急吗?”
抚掌声,以及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的赞美:“真聪明。”
“有实质奖励没有?”言欢没好气问道。
“有啊。”允落辰音线突然变得诡异,滑如泥鳅让人抓不住真实。
“什么?”
“我。”
言欢霍然睁眼,正对上允落辰凑进的面孔,那双鲜活如水中游鱼的眼睛,昏暗光线让本就异常邃黑瞳孔更为圆润魅惑。
“怎么一副见到鬼的表情?”允落辰奚落得越发惬意,身体也靠得更近,“你之前说想上我,难道是叶公好龙,敢说不敢做?”
“你——”言欢舌头根僵化几秒,认定对方在戏耍他,冷冷回道,“你要耍痴发浪都冲舒漠阳去,他可迫不及待要你的初夜……”
初——夜?言欢骇得几乎从地上跳起来:
你的初夜我要定了,我等得太久。
你得不到的话,就要放我跟言欢离开,还要保证再不伤害言欢。
一言为定。
“你居然跟舒漠阳玩这种地痞无赖才耍的文字游戏?!”言欢几乎是暴喝出来。
允落辰捂了捂耳朵,无辜笑道:“这叫偷换命题,无聊低级但很实用。”
“所以你从开始就计划要我在这里上了你?”言欢只觉得说不出的荒诞,以及心底淤积起恼怒。
允落辰仰头靠在墙上,冲他笑道:“既然想明白了,就脱衣服办事吧。”
“舒漠阳完全可以不理会你那个卑鄙的小伎俩!”
“我了解他”,允落辰淡淡道,“对他而言,没有公平只有胜负,但我不会输。”
言欢定定看着他,面色渐渐阴沉:“还是你并不在乎结果,因为你根本是在报复。”
允落辰微感惊诧,略一思索会意过来有些忍笑的无奈道:“你要这么想,倒也可以。”
“你甚至不一定要我,只要任何一个男人,能在舒漠阳之前先搞过你。”手无意识的攥紧,手背到胳膊上的青筋浮现出来,言欢极力压抑住自己挥拳的冲动。
“不是任何一个男人”,允落辰笃定摇头,笑容刹时敛灭,冷冷道,“就算是条公狗都行。”
“混蛋!”怒火中烧下毫不留力打过去,谁知拳头却被对方单手接住,顺势一拉,言欢失去平衡跌压在允落辰身上。
“真有意思”,身下的男人懒散嘲弄道,“这是你保命的机会,也没有任何损失,以你那种百般算计决不吃亏的性子怎么会拒绝?除非——你对我有了身体之外的情感纠葛。”
正想起身的言欢像是被这话戳穿了某处脆弱的防线,迫使他以冷酷掩饰心中茫然的狼狈不堪。
“允落辰,不用拿话激我,不就想让我上了你”,言欢手压在他肩膀两边,低下身轻啄他脸颊,“老实说,我求之不得。”
边更凶狠咬吮搏动强劲的脖颈,边腾出手来撕扯开允落辰的上衣,粗暴用力抚弄胸前敏锐的颗粒,过程中感到对方抬手,搭到自己腰侧。
言欢很希望,莫名其妙的渴望,允落辰能喊停,发狠推开他,最好能在小腹处来上一脚,因为那里已经有些不安分的动静。
被压在身下的男人却是如鱼在水,没有半点不适应,手从腰上顺他脊背到后颈,霍然强势扣住他的头,不等他反应嘴唇上的温度已经变了。
跟允落辰亲吻早不陌生,像是海潮,看似波澜温柔,涨落却半点不由他人做主,从最初的清凉触觉,到唇边硬皮刮磨,舌尖探索入侵相互推委。
每一次接吻,允落辰似乎都很认真投入,不让言欢感到颌骨酸楚眼前发黑不罢休,这让言欢经常有被喜爱和珍惜的错觉。他奋力撑起身,眼睛却不受控制,中蛊一般紧盯着允落辰。
这男人有吸引人沦陷的充分理由,他的存在感太强烈,不管置身何处,都让背景环境褪色如同发黄的老照片,只有他鲜活明艳,伸手轻易就翻云覆雨,拨弄人心。
“发什么呆?”允落辰用手爬捋过额顶的头发,漫不经心,“不习惯人配合你?你以前跟雷纪秋,他应该——不会回应你吧?”
像是竹签猛钉进指甲里,言欢被雷纪秋这个名字刺痛,片刻从心底泛起对自己的冷嘲:居然忘了,是为了什么才跟允落辰混在一起——相互利用。
“没有任何可用的东西”,言欢冷冷说话的同时,两手一气剥下允落辰的裤子扔到一边,“也别指望我有那种对处女的温存怜惜。”
嘴角勾起随性的弧度,允落辰似醉非醉笑道:“托这高度酒精的福,痛感麻痹得七七八八了。”
言欢分开那双修长结实的腿架在身体两侧,右手托在他微抬起的腰身,滑到臀部用力揉捏,审视所有物那般居高望下去:“允落辰,操弄你就算是没有快感,那份成就感也足以让人趋之若骛了。”
男人与生俱来的征服欲望,征服凶悍的猎物昭显力量,征服聪慧的猎物彰示睿智,征服一个高高在上的猎物时,就如同君临天下。
言欢确实如他所说,没有太多前戏,仅是吮了下手指扩张那处未被开启过的紧窒,随即便架起允落辰双腿,用力将勃发肿涨的性器插入,挺腰凶狠往里处开疆破土的推送。
允落辰低呐一声,膝盖反射性抽搐着弯曲收缩,他似乎是不愿被看到表情,向后仰头到极限,下巴到咽喉几乎拉成一条平滑的线。
排斥外物的紧穴勒得言欢灼烧的疼痛,以及被裹得不留一丝缝隙,快感随颤抖的一收一缩越来越强,允落辰像是在咬牙做最后的抵抗,浑身从里到外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。
“放松,别用力。”言欢轻拍打他大腿到臀部一块块轮廓明显的肌肉,手指划过收紧的小腹,慢慢夹住低垂的男性器官,握在手里撸弄。
允落辰长长出了口气,似乎是有意识一丝一丝抽离身体里抵御的力量,迫使自己软下来任凭摆布,喘息随言欢两处的动作变得混乱。
言欢的性爱方式简单直接,这通常意味着粗暴但有效。
空寥的地下室,皮肉碰撞声响越发清晰,镜子对映出无数副交叠躯体的虚象。动作幅度的加大伴随迅猛频率,言欢没留意到交合出随抽插带出的红渍,这是一场超乎预计的性爱,他沉浸得忘乎所以。浑身血管像是要爆开,燥热气息沸腾得翻动不休,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变得嗜血残暴,毫无顾及的糟蹋一具能深刻满足他的躯体。
有一股恨,从遇到舒漠阳开始,从允落辰微笑赌上初夜开始,从知道自己只是一件报复工具开始,从明白——允落辰自始至终深爱舒漠阳开始。而他言欢,能做的从来只有破坏和占有,破坏他珍惜的东西,占有他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东西。
攀上颠峰的瞬间,言欢狠命将全部挤压进去,上身突然失去力气一样压倒在允落辰身上,猛然一口咬在他肩头,像垂死野兽最后的反击用尽全力死都不肯松口。血气流满了口腔,下体的欲望霍然迸发,几秒钟空白的快感,之后是空白的一无所有。
言欢松了牙关,趴在允落辰身上喘息,脸侧贴在他胸前能听到剧烈心跳,他不知所谓的笑,低声说道:“如果你不是在利用我,我可能就此疯狂迷恋上你。”
允落辰的声音里充斥疲惫跟忍耐,却仍清冷如一弯淡水,倒映了星空的笑意:“你为什么就不想,说不定,我是真的喜欢你呢。”
(15)
蹲靠在镜壁颓然用掌根击打额头,言欢呆呆出神半晌,目光迟疑的,近乎胆怯的移到他面前侧躺的男人身上。
允落辰背对着他,浑身布满的旧伤已如光影斑驳并不明显,那应该是允落辰为他自己和舒漠阳争取自由时留下的记忆,而现在更为触目的是仍带血红的刮伤,青紫的掐痕吻印,以及隐私处的伤痕红肿,言欢突然想起雷纪秋说的,风灌进去会疼得人死去活来。
看到在一边的裤子,想了片刻,觉得那盖不严实,言欢抬手脱下上衣,轻手轻脚搭覆上去。顺势瞥到允落辰的脸,眼睛闭合,嘴角微翘的弧度不像以往那么惬意自在,似乎是睡着了,身体不时微动,显然是脖颈处空着感到不舒适却没法调整好。
言欢蓦然感到心脏针扎得疼,疼到指尖发麻,动作极为缓慢的爬过去,与允落辰面对面躺下,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垫到他颈下。
自以为轻到能够不露痕迹,允落辰却突兀睁开眼,言欢一刹那无从遮掩的慌乱狼狈,尴尬转开脸想抽回手臂,谁知道允落辰却将脑袋更往里靠了靠,在肩窝处找到最合适位置,再次闭合了眼睛。
只是唇边的微笑,不动声色恢复到往昔的悠然。
“比较起来”,允落辰漫不经心道,“我其实更喜欢做零号。”
言欢被这话堵了半天,低声问了句:“也只有你,能想到这么下贱的招数对付舒漠阳。”
允落辰倒像是得到赞美,调笑得更轻松:“遇到狐狸,就学会比它更狡猾。”
言欢眼白上翻,叹了口气:“遇到疯子,就只能跟着一起疯。”
然后他听到允落辰窝在他身上,闷声低笑不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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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欢不得不佩服舒漠阳,他竟然能在看清发生的一切后,瞬间就将表情收敛的滴水不漏。
但那一瞬间也足够言欢看清,舒漠阳像是胸口毫无防备下挨了一记重拳,那种错愕震惊以及伤痛。
然后转身,面无表情吩咐下人带他们去沐浴更衣后到茶室见他。
允落辰再出现时穿着一身休闲服,剪裁合
体如同量身定作,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。洗过澡让他面色恢复些红润,神清气爽,只是步伐没了一贯的轻盈稳健。
“输赢怎么算?”他好整以暇的抱臂,问到舒漠阳,后者却不回答,只是审视目光紧盯着毫不放松。
允落辰径自说下去:“我走不出镜术阵,上你的床绝对没问题,我也实在看不出身体上受点摩擦有什么大不了。”